專題討論9:醫療與健保: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Medical care and National Health Insurance: Can we be friends?

程 序 表

S9-4
第一線醫療人員對健保與醫院經營者的建言
錢建文
醫勞盟

、醫療與健保: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台灣全民健康保險署有四個願景: 提升品質,關懷弱勢,健保永續,國際標竿。台灣醫療的願景,幾乎與健保一樣。有相同願景的團體,為什麼可不可以做朋友這個問題會變成一個議題? 表示有一個單位沒有遵照自己所制定的願景在行動。根據遠見雜誌2015年三月出刊的「台灣醫療關鍵報告」中調查,高達百分之四十的醫師,認為健保署必須為醫療品質維護盡最大的責任。在同期的報導中所訪問的健保署官員接受採訪的回應,顯然並不願意認真面對台灣醫療所面臨的問題。
二、台灣醫療問題分析
  
台灣醫療問題近年來逐漸被大眾看見。富蘭克林.羅斯福在1933/3/4總統就職演中說: 只有最愚蠢的樂觀主義者,才能否認眼前黑暗的現實。當前醫療系統的問題,包括醫病之間,也包括政府、國家、與社會。大家都已經很清楚醫療血汗勞工問題: 影響病人安全;累倒主治醫師,累死年輕準醫師。累就算了還被黑道打,護理師也被民代打。打就算了還被告,醫師與律師交換執業場所,醫師被拳頭打也被刑法打。最後的結果就是醫師不見了,護理師也不幹了,護理師平均職業生涯七年,遠低於其他國家。病患只能去急診,造成急診壅塞,病患插管後坐在輪椅上。有輪椅總比躺在地上好。
  血汗勞工之上是血汗醫院,血汗醫院之上是血汗健保。內管插管比通水管便宜,心臟按摩比腳底按摩便宜,藥物比糖果便宜。血汗健保制度消滅了經濟規模低沒有議價能力的地區醫院基層醫療,成就了醫院托拉斯化。無論是對台灣企業,還是對台灣醫院的加薪的道德喊話,早已證明失敗。
  健保規劃之初,為了減少政府負擔,設計為社會保險。實際運作卻被政治綁架,醫療勞工被不斷壓榨。而這其實只是全台灣共同的社會現象。人民為何反對健保保費合理上漲? 因為台灣賦稅制度不公,負擔集中於受薪階級。醫療勞工和社會大眾的血汗錢,都被財團偷走了。台灣跟著美國屁股,奉行新自由主義小政府,造成貧富差距不斷擴大。最近財團甚至還很露骨的要求健保降價,以減輕自己的負擔。
  醫療產業被消費,醫護人員是初級生產者,被血汗醫院消費,被血汗健保消費,被血汗醫療使用者濫用,全國勞工被新自由主義小政府壓榨,最終的消費者就是財團。這是一種醫療食物鏈。
  在新自由主義小政府中,如何有能力與願景來實施與其價值觀相反的左派政策?當初健保比預定早一年的倉促上路,就是選舉的政治考量;這一點在楊志良的書中也有提及。先求有再求好的下場,就是二十年來再也沒有好過了。辛勞令人敬佩的黃煌雄監委提出了很完整的台灣健保總體檢報告,得到最重要的結論就是:台灣健保是有台灣特色的偉大制度,其特色就是需求社會化,供給市場化。很”靈活”;竟然可以和中共領導者鄧小平說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相比擬。我的解讀卻是,政府對人民說健保是福利,對醫療勞工說健保是保險。享受權力的大政府,不盡義務的小政府。
  台灣醫療關鍵問題之一是轉診守門人制度因為政府的怠惰與缺乏領導力而沒有落實。目前的做法非強制性;對醫療使用者只有道德喊話。古今中外歷史都可證明不會成功。強制轉診,等了二十年。問題在政府領導者。
  醫療問體一籮筐,必須同步處理才能解決,包括醫院評鑑: 造假文化、兩種班表。醫療品質真正需要的必要條文,反而故意規避。健保黑箱劾刪與總額制度,是兩大隱藏健保財政問題的官方手段。許多健保劾刪實證資料,證明政府有如土匪;這一點醫界有高度共識。此外另一高度共識的問題是健保給付過低。COST DOWN是全國議題。給付過低,是誰受害? 醫療費用過低,在OECD國家中排名落後。公支出又減少,體現了新自由主義小政府的價值觀。政府真的沒錢嗎? 核四反應爐與系統控制分屬不同國家,核四拼裝車,造價世界第一。每年幾百上千億的稅金,都拿去養蚊子。有總額制度當擋箭牌的台灣健保當成是政治人物的提款機。然而就像電價太低,等於用全民納稅錢去補貼工業用電,醫療費用太低,真正得利的是有錢人,弱勢者在醫療崩壞的情境下,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某些團體的主張,反而會害到弱勢人民。
三、對健保的建言
  1. 國家利益要放在個人官位利益之上,徹底為了實踐組織的願景而打拼,才能和醫療願   景一致,自然就會與醫療成為夥伴關係。
  2. 堅持健保永續,力抗來自財團與政治的黑手分食健保利益。
  3. 徹底檢討過去做的這一點: 由於政治壓力無法依照當初學者設計的保險精神適度調整   保費,就用不當的手段壓榨醫療產業,一切以財務為組織的最高任務,而非醫療永續   為考量。這些手段包括黑箱劾刪亂刪,和總額點值折抵無下限。踐踏醫療勞工人權,   踐踏契約精神。總額不足,醫療使用者不願意提高保費,就必須減少給付項目。不要   為了自己的官位和長官的官位而妥協,放任台灣醫療崩壞。醫療崩壞之後受害最深的   ,將是台灣弱勢族群。
  4. 處理醫療問題需要魄力;然而醫療問題牽涉廣泛,不但是基本人權,也攸關國家安全   ;已經超過衛福部能處理的範圍,何況是健保署。建議新政府上任之後在最短時間之   內召開全國健保國是會議,制定台灣國家醫療政策綱領,並依據此綱領,徹底做好健   保制度的根本改革。
四、對醫院經營者的建言
  拯救台灣醫療重要策略之一,就是反轉醫療食物鏈。工作犬每週工時四十小時,人不如狗;而醫師根本不是人。醫療第一線勞動者為了病患權益,必須組織工會咬回去,不再當被第一級消費者的消費對象。護理師要向真正的南丁格爾學習。醫師也要向醫界真正的人格者看齊。醫界困境之一,就是白色恐怖幹掉了許多關心社會的醫界菁英。使如今的醫德大老竟然都要呼籲寄望於年輕醫師。其實醫界問題反應的是國家社會問題,醫界不能再不問世事,否則國家有問題,醫療也不安全。自己的國家自己救,期待台灣醫界奮起。醫界領導者必須要把企業社會責任放在最優先考量,也要把醫療勞動者的職業安全衛生放在最優先考量。一個壓榨自己勞工的醫師企業家,一定不會真正做好以病患為中心的利他精神。醫界領導者應該要組織醫療界的強大工會,對壓榨勞工的血汗健保、政府、與財團「咬回去」。如此就能改變健保署,使醫療與健保成為好朋友。